【小蘑菇阅读体】盛世18
最近真的很忙（大哭大哭大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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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安折看着他，离开了审判者那身制服，离开了那枚徽章，陆沨好像只是一个前途无量，权柄在握的年轻军官。纵然他眉眼仍然像往日一样冷淡，冷绿色眼睛的温度也并未有实质的回升，但安折觉得他好像轻松了许多。他忽然想起，按照人类年龄的计数法，二十来岁，明明是一切刚刚开始的一个年纪。】
陆沨就好像被套上了不合年纪的成熟和稳重，丢弃掉一切少年的天真与单纯，即便知晓他的前途无量，也还是会心疼黑夜中独自舔舐伤口的陆上校。
【陆沨看着他柔软的白色T恤的领口，那里露出一块青色的淤痕，他伸手将领子往下拉。
陆沨的目光仍然停留在那里，他当然认得这种痕迹，基地对待需要严刑逼供的重犯时，会启用高强度的电刑，没有人能撑过去不招供。电刑留下的后遗症多种多样，从身体到心理。皮肤上的痕迹只是其中之一，更多人终其一生都摆脱不了这段痛苦的梦魇。
但安折裹紧被子后，只是微垂眼睫，平静道：“现在不疼的。”
陆沨看着他安静的神情，有时候他很想欺负他，有时候又想好好对他。】
陆沨心疼地看着屏幕上安折的伤痕，好像想到了什么，手伸向了安折，掀开后腰处的衣服，缓缓向上攀，安折像是被吓到了，差一点就能弹跳起飞了。
陆沨试图去扒拉安折的衣服，但无一都被挡了下来，安折小声地说:“痕迹在来这里的时候就都消失了。”陆沨愣了愣，将人搂入怀里，看来这个空间真的拥有一股特殊的力量。
后方纪博士眯了眯眼睛，开口道:“麻烦当众耍流氓之前顾及一下单身人士的感受。”
陆沨调整好情绪，不咸不淡回复道:“单身人士可以闭眼。”
【安折做梦了。
雨声, 淅淅沥沥的雨声。
水珠啪嗒打在宽阔的树叶上, 沿着交错的叶脉向下流, 在边缘滴下，沙沙掉在灌木丛里，沿着老树的树根往下淌, 渗进湿润的土壤里，那是个潮湿的雨季，他的记忆从那里开始, 整个世界就是一场雨。
一切都不受他控制, 在湿润的土壤里，菌丝伸出来, 变长，分叉，向外延展, 聚合。他由一颗比沙砾还小的孢子长成一团初具规模的菌丝, 继而抽出菌杆，长出伞盖。
沙沙的雨声就那样响在他耳边，他四周，他的身体、脑海和记忆里，它无处不在，像是催促着什么即将发生的事情。随之而来的是那种来自遥远天际的波动，无边无际的虚空，无边无际的恐怖——直到他猛地睁开眼睛。】
安折的梦真的很美，带着潮闷气息的雨水从树叶间的缝隙中滑落，阵阵的雨声不显聒噪，反而衬得更为宁静，好像一切故事的开端，本应该是这样的。
他本应该在广袤的平原中，在最喜爱的潮湿中诞下自己的孢子完成自己的使命，他本应该平静地度过属于蘑菇的一生，远离一切喧嚣，可陆沨猝不及防的踏入，打破的那份平静。
波利先生皱了皱眉，这么多年在高地研究所的研究也有所进展，波动……频率……
人类感知不到那种可怖的波动，它无边无际的，没由来地让人心生惶恐。
【在这旷远的哭叫里，安折自发拽住了陆沨的衣袖角，跟他走。
陆沨淡淡看他一眼：“我背你？”
安折摇头，他可以自己走。
陆沨没说话，重新看回前方。
又走了一段路，安折拽累了，胳膊有点酸。这几天来，随着孢子慢慢成熟，他的体力似乎越来越差，他想放下手，但也不太想放。
陆沨手腕动了动，安折理解了他的意思，他把上校拽烦了，于是他乖乖把手放开。
再然后，他的手就被上校牵住了。】
安折会突然很希望时间定格在这一刻，没那么多需要考虑的，也没那么多限制，好像一切都刚刚好。
在这个空间里，安折懂得了爱，陆沨也不受身份的限制，他们不用担心人类基地安危，不用担心人类未来是否长存，陆沨肩上的重担被卸下，安折的身份也被接纳，可屏幕中，代表未来的自己，每走一步都那般艰难。
安折的心突然像是被挠抓了一下，看向屏幕中的自己，陆沨牵着他的手走在荒野中，路过坠落飞机残骸，还有大大小小的怪物尸体，屏幕上陆沨军靴踩地的声音并不明显，却能清晰的落入安折耳中，下一瞬手指温热的触感传来，是陆沨握住了他的手，就像屏幕中的那样。
【他抬头望向窗外，这是一幢死去的楼厦，一座死去的城市，建筑里满是骷髅，每一个骷髅都是一个死去的生命。
陆沨看见了安折的目光，还是那样平静的，仿佛置身事外的目光。但在灰暗天穹的映照下，他那张安静漂亮的面孔上细微的动作组合在一起，却又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轻烟一样的悲伤。
移开目光，看着这座城市，他道：“人类基地建成，全面搜救的时候，基地的力量不够，很多小型城市没有得到及时救援。”
安折望着那些绵延不绝无边无际一片汪洋一样的建筑，从城市的这头走到那头，至少要好几个小时。
他轻轻道：“这是小型城市吗？”
陆沨说：“是。”
安折微微睁大了眼睛。在他看来无比宽广的一座城市，对于曾经繁盛辉煌的人类来说，竟然只是一座来不及救援的小城。
那么在灾难时代到来之前，人类的世界到底有多么宏伟？
他不知道。
而这样一个宏大的整体渐渐沦陷的过程——想象这一幕，他好像看见黄昏时分巨大的夕阳渐渐渐渐沉入黑色的地平线，一场旷日持久的死亡。】
安折静静说道:“我想去看看。”“嗯，我陪你。”陆沨回答道。
好像是与生俱来的默契，不问缘由，答案自在心中。
陆沨知道安折在想什么，或许现在人类无法回到过去的辉煌，但那些城市遗迹依然存在，他想去顺着遗迹去看看，去寻觅藏在瓦块中的时间。
【房间空空荡荡，没有怪物或敌人，但西贝背对着他们，后背正剧烈颤抖着。起先安折以为他在哭，接着，走到他身旁后，安折看见他死死注视着手里的一把梳子。安折一时间难以形容那是怎样的一把木梳，因为它并不是一把，而是由两把融合而成。
那是最普通的一种褐色木梳子，有十厘米长的手柄和细密的梳齿，两把同样普通的木梳的手柄严丝合缝地长在了一起，像是由同一块木头雕琢而成。梳齿倾斜45度，一个向左，一个向右，像一条双头蛇吐出了它的信子。
“发动机。”
这平平无奇的三个字，在此刻惊雷一样落下。
如果发动机的内部也产生了这种诡异的融合和改变，那飞机失事就是注定的。
安折俯身捡起了那枚梳子。看不见任何拼接的痕迹，但柄上的雕花是混乱的，混乱又疯狂，无法想象是用怎样的方式混合在一起，就像那本飞行手册上漆黑的伸出触手四处扩张的字迹。】
即便是一直面对实验品的纪伯兰，看到屏幕上诡谲的融合形态，也实实在在地心惊了一下。
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释的缘由，陆沨和安折一路走来路过的诸多异种的尸体，为了存活，与融合趋势相适应，那些怪物也在学着生存，以同样的方式，而人类的弱小，使得他们无法承受其他的基因，连保留自己的意志都难上加难。
强大如陆沨，看到这一幕也微微一愣，不过很快便恢复了神色，他知道人类历经这般打击后几乎难以与融合强大基因后的怪物对抗，人类注定走向灭亡，但他不信命中注定。
【如果，如果说……当人与怪物、怪物与怪物产生空间上的重叠或接近，会发生基因的污染——不，错了，完全错了。
“基因……”他喃喃道：“不是基因……”
问题根本不是基因，或者说不完全是基因。污染是一个生物和一个生物之间，血肉之躯的混合与重组，只是这种改变藉由基因的改变来完成。
如果，如果这种事情会发生，如果一个活物的属性会瞬间改变，为什么别的东西不能？生物的身体，和那个DNA的螺旋，与世界上其它没有生命的物质又有什么区别？
所以纸张和木头也会相互污染，所以钢铁和塑料也会。
——那么世上一切有形之物都会。
只是这个进程在渐进地发生，这场洪流刚刚开始奔腾，它以生物基因的污染为前兆，刚刚显露在人类的面前。】
所以陆夫人感知到了，选择奔向自己所渴望的自由，所以爷爷感知到了，在油尽灯枯前喊出那句“时候快到了”，安折也感知到了，即便是舒服的美梦也会猛然惊醒，所有人都感知到了，无边无际的恐惧。
面对的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庞然大物，对抗的是整个星球的巨变，地球是银河系中的渺小一点，人类又何尝不是渺小到如尘埃一般，就算科技再发达，融合也会让一切武器变为废铁，地磁消失后人类科技的一步踏空，摔得何其惨烈。
【踏进卧室，重新看见那架流淌的吊灯的时候，他突然顿住了脚步。安折望向上校，见他绿色的眼睛里仿佛结了冰。
下一刻，陆沨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他的通讯器，他死死握住那枚东西，指节泛白。
安折就在一旁看着，西贝已经崩溃了，作为人类，他知道陆沨的状况不会比西贝更好。甚至，上校感受到的东西比西贝更多。在克服这疯狂的世界带来的恐惧的同时，他还要想着远方的人类基地——为了人类基地，他必须冷静。
在这一刻，至少有一个短暂的片刻，安折忽然升起一个念头，如果连通讯器都因为物质的畸变彻底坏掉，如果陆沨永远无法回到基地，他们会怎样？
可他并不是一个那么坏的蘑菇。
——他望着手中这枚芯片，最后还是扯了扯陆沨的袖角。】
安折突然觉得脸火热热的，这种心思被戳穿的感觉并不太好，特别是另一位主人公正坐在一旁挑眉看着自己，嘴角噙着笑意，这样的陆沨安折没见过几回，但蘑菇难得的不迟钝，立马意识到了陆上校想要“欺负”自己的行径，他决定先下手为强。
就像屏幕中的那个，安折的手指攀上了陆沨的袖口，顺着衣袖向上，抓住陆沨的肩膀，手指拂过六芒星的徽章，身体前倾，几乎整个人都趴在陆沨身上，陆沨忍住把人就地正法的想法，大手抵住安折的后脑勺，不由分说地吻上了柔软的唇瓣。
安折最终被欺负的软了身子，好不容易被陆沨松开得以喘息，却又一不小心擦枪走火，膝盖触碰到了一处火热，陆沨眼神一暗，托着安折后脑躺倒在椅子上。
【终于清理干净的时候，安折的精神却微微紧绷起来。但他还感到脑袋微微眩晕着，他像是病了，自从孢子出现成熟的迹象后，他的身体就越来越虚弱。
雨声又大了，成千上万大颗大颗的雨珠子弹一样溅在窗户上，发出咚咚不绝的声响，这是一场只有在盛夏时节才会出现的暴雨，窗外已经成了灰色的瀑布。雨滴好像敲击着安折的灵魂。
恍惚间，他隐约听见柔和的机器女声从通讯器里传出来吗，但眩晕越来越重，世界在他眼前虚幻成五彩斑斓的光影——
下一秒，他直直往前栽了下去。失去意识前，他只有一个念头——希望孢子不要那么快就掉出来。】
很不幸的是陆沨一抬头便看到了安折直直倒下去的样子，而真正的安折几乎被吻得意识模糊，嘴唇发麻，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陆沨丝丝抱住。安折脑子乱成浆糊，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反应，直到偏头看到屏幕中的自己，他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。
可如今孢子在他身体里一点动静都没有，只偶尔在他情绪激动的时候游荡两下又恢复平静，如果不是因为孢子正安稳待在他身体里，他都要以为自己的孢子凭空消失了。
是……因为新世的影响么？
【修正那串畸变的铜丝后，陆沨果然联系上了基地。虽然这是不对的，但那一刻他感到了失落。“……我确定地告诉你，人类要玩完了。”
博士的悲观论调从通讯器里传出来，安折动了动，发现自己就躺在陆沨怀里，身上披着他的外套，陆沨看见他醒了。他似乎想说些什么，安折用眼神让他专心继续打电话，然后虚弱地把额头抵在他胸前。
博士自暴自弃的语气和对他实力的错误估计让安折勾了勾唇角，但意识到他话里的含义，他明白基地仍然执着于他的孢子。
“好好休息。”陆沨道：“我已经向统战中心发送坐标了。”
通讯挂断陆沨看向安折。
“还好。”安折道。
陆沨道：“刚才怎么了？”
安折摇头。“你也不知道？”
安折小声道：“不是。”
他说：“不能告诉你。”
他突然发现陆沨的眼神冷得让他心惊。
“嗯。”陆沨的手指轻轻顺了顺他的头发，嗓音淡淡：“所以样本也不能告诉我。”】
屏幕上陆沨绿色眸子中的冷意让安折不禁发抖，而环抱着他的陆沨也感受了。
陆沨吻了吻安折的发顶轻声说:“不会再用这种眼神看你的。”“真的吗？”安折抬起头看向陆沨，不知道为什么，安折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单纯，单纯到陆沨真的很想欺负他。但陆上校的意志力还是非常可观的，他点了点头，随后低头，两人鼻尖相抵，安折根本挪不开眼，陆沨的眼里是温柔缱绻爱意，是自己的倒影。
陆沨满眼都是自己，这种认知让安折心安，懂事的蘑菇在陆沨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，继续看向屏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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